半月前。
“如果没有改变时间线，那么没有人能活着从那个小镇出来，它会像阴极天里其它小镇一样，被怨魂吞噬。”弗恩小心地为自己的袖剑上油，说道：
“但你救下两个人，这两个人的命运被你强行续上，你在与死神为敌。”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与死神为敌了，再来一次也无所谓。”
洛独拿过桌上的那些机械装置，他不是很懂，据说改造这东西的设计师是个天才，以前用这种袖剑的人，都要因为装置的缺陷而切掉中指。
“摆脱命运的人，他们未来的命运会非常痛苦，就像那个叫珑翎的女孩。但珑翎非常坚强，她的坚韧和毅力让她渡过了命运对她的折磨。”弗恩拿回了洛独手上的装置，把袖剑装好，说道：
“但这两个孩子不一样，他们只有普通人的心智，就算他们摆脱了死亡的命运，他们也不可能承受未来的苦楚，更何况……”
“更何况有一个已经半死不活了。”
“也许对他们来说，死亡其实是一种解脱？”
“你是杀人杀习惯了吧？”洛独的脸隐藏在阴影里，“活着总比死了好，至少她的未来还有希望。”
弗恩装好自己另一只手的袖剑，袖剑在手臂上伸缩了几次，确认能正常使用后，才站起来，说道：
“那你就让她好好活着，无论用什么方法。你既然救了她，就要对她负责。”
“我上次救珑翎的时候，师父和师娘也是这么说的。”洛独抬头看向天空，说道：
“现在她都成主神了，还天天追着我不放。我就不明白，我都对她那么差劲了，她为什么……”
“她为什么还喜欢你？这事不是你最清楚么？你自己的情感问题，你还好意思在这问我？”弗恩一脚把洛独绊倒在地，说道：
“还有，那个叫长虹的小子我带走了，下次你要是再敢用雪莲花，我不来找你，老爹或是姑姑也会把你给抓回去，到时候别说改写命运，你这条命都不一定能从深渊里逃出来。”
“知道了。”洛独这倒不敢放肆，老师可能会好点，要是师姑过来抓自己……他已经能想象自己的惨状了。
“这也是你最后一次救人了。”弗恩的面色忽然变得严肃：
“我会帮你分担一部分改写命运的天罚。你现在已经很虚弱了，再这么下去，就算是破魔箭和封魔箭的双重封印也没办法完全压制住你体内的力量。两年前你承受拯救珑翎那两道天罚的时候，你还能轻松使用雪莲花，但现在你竟然会失败，多次的天罚就算是你也承受不住。”
“没事，就算变弱了，十二天也没人能伤我。”洛独撑着从地上站起，说道：“而且，等我离开阴极天，我就会成为命运的一部分。”
“只是所有人命运的过客时，你就已经活得这么累了。”弗恩忽然有些担心这个师弟，说道：“等到你真的成为所有人命运的一部分，你会不会像某个神明一样，活得痛苦不堪？”
弗恩想起了某个神明，他与人类的羁绊太深，让他失去了作为神明的神性。
“对了，你能帮我承受天罚？你一个普通人？”洛独忽然想起弗恩刚刚说过的话，说道：“你别在那给我逞强……”
“行了。”弗恩嫌弃地看了洛独一眼，说道：“好歹我也拥有神骨，一道天罚还是能承受的。”
*
也许洛独的话真的有些过分，他想把蹲在地上的灵川拉起来，却总是被灵川甩开手。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离开阴极天。”洛独放弃了，蹲下来看着灵川的眼睛，说道：“让你也没有文书也可以出关。”
这在阴极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邪神就在关口的旁边，洛独要是有任何小动作，邪神都不会让他活着。
“你有办法？”
“我走了这么远的路到这，当然有办法。”见到灵川终于愿意和自己沟通，洛独站起来，又用起了那种略带嘲讽的语气：
“我可不像你这么蠢，想要离开阴极天，半个月却什么都不准备。”
其实洛独也没什么准备，这一次，他真的只是在嘴硬。
但这却是灵川这么久以来唯一一次相信洛独的话，她抬头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等会你一直往前走，走出结界的关卡。”洛独抬头看向天空散发邪气的位置，说道：
“无论身后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回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只要记住，无论、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回头。”洛独的声音变得沙哑，“答应我。如果你回头，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哦……哦。”灵川低着头，洛独以前说话总是很轻，可是他刚刚说话的时候不似平常语气，更像是一种威胁。
好像这次的事，连他都没有把握。
*****
.
珑翎忽然看到了一个女孩。
她的手上没有文书，没有行碟。
但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人，远远跟着，始终和那个女孩保持着距离。
“真是一模一样啊。”面具下的珑翎轻声自语，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
.
“珑翎……是吧？你的名字叫珑翎？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做，一切交给我。”
“交给你？就凭你？你能拦住那些怪物？”
“一切交给我，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一直往前跑。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又或是听到什么，你都不要回头。”少年低身看着自己，说道：
“对付它们还好，如果你这个废物当我的累赘，我可能就真死在这了。你等会就一直向前跑，如果你看到它们的眼睛，就算是我，也没办法让你逃过它们的追捕。”
剩下的记忆，就是洛独站在自己身后，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推了出去。
那时候求生的本能大过了作为幽荧传承者的自尊，她抛下了洛独，离开了那里。
可惜，那时她还没有完全相信洛独。
于是，在她抛下自尊逃跑的时候，也没有完全听从洛独的话。
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回头看一眼那个怪物呢？
*
.
守卫例行要拦下这个女孩，珑翎向侍女看了一眼，侍女立刻领会，出现在下方的侍卫那里。
那些侍卫真的没有阻拦灵川，女孩什么都没拿，侍卫也什么都不检查，任由灵川通过。
“记住，就算是侍卫没有拦你，你也一定不能回头，直到走出阴极天的天界，看不到这里，你才能回头。”
洛独的话又在灵川耳边响起，女孩心有不甘，却真的相信了洛独，没有回头。
一把刀横在了洛独面前，周围的侍卫立刻跪下，侍女已经习惯了珑翎忽然的出现和消失，只是轻轻躬身。
也许珑翎是真的伤心了吧？洛独感受着血刀上散发的煞气，自己出现在她面前，竟然是为了另一个女孩。
“你是不是告诉她，让她一直向前走，不要回头，她就可以离开这里？”珑翎在洛独耳边轻声说道。
珑翎和洛独靠得很近，侍女有些奇怪，珑翎什么时候会和一个男人靠得这么近？像是整个身体都要倾倒在他身上。
而且这个少年也是奇特，他看上去没什么修为，竟然能忍住珑翎身上的煞气。
“你想做什么？”
“你猜……她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小心思，悄悄的……回头呢？”
.
灵川走了很远，现在已经有一段距离，自己大概安全了。
可这里还能看到阴极天的天界，她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回头。
“千万不要回头。”
洛独的话不断在灵川脑海闪过，可越是这样，灵川就越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
看一眼……就用余光看一眼，就看一眼，至少不要总被那家伙蒙在鼓里，看一眼他到底做了什么。
然后，她看到了。
她看到邪神血红的长刀，切开洛独的身体，一分为二。
邪神慢慢回头，看向了自己。
即便隔着面具，灵川也能感受到那种直击灵魂的杀意，身上明明没有伤口，却已经传来了剧痛。
逃！
这是在邪神视线扫过自己时，灵川脑海中，仅剩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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